1.1 氫能發展現狀與挑戰

在全球能源轉型的大背景下，氫能作為一種清潔、高效、可持續的能源載體，正逐漸成為能源領域的焦點。它被譽為 “終極清潔能源”，燃燒產物僅為水，對環境零污染，且能量密度高，是傳統化石燃料的理想替代品。近年來，全球氫能產業發展迅猛，2023 年全球氫氣產量首次突破 1 億噸，同比增長 7.0%，這一數據彰顯了氫能在能源結構中的地位日益重要。

中國作為全球最大的制氫國，在氫能領域的發展更是成績斐然。2023 年我國氫氣實際產量超過 3570 萬噸，占據全球產量的三分之一，主要產自西北、華東和華北地區。在制氫技術方面，我國已掌握了多種制氫方式，包括煤制氫、天然氣制氫、工業副產氫和電解水制氫等。其中，煤制氫憑借我國豐富的煤炭資源和成熟的技術工藝，占據了總產能的 54.7%，達 2709 萬噸；天然氣制氫和工業副產氫產能分別為 1090 萬噸和 1030 萬噸。然而，不可忽視的是，目前我國化石燃料制氫占比超 90%，這意味著在制氫過程中會產生大量的碳排放，與 “雙碳” 目標背道而馳。

為了實現能源的可持續發展，電解水制綠氫成為了未來的發展方向。電解水制氫是利用可再生能源（如太陽能、風能、水能等）產生的電力，將水電解為氫氣和氧氣，整個過程不產生碳排放，真正實現了綠色制氫。2023 年中國電解水設備出貨量同比增長 53.4%，顯示出行業的快速發展態勢。但目前該技術仍面臨效率瓶頸，導致制氫成本居高不下。據相關數據顯示，當前電解水制氫的成本約為 34 元 / 千克，遠高于化石燃料制氫的成本，這使得電解水制氫在市場競爭中處于劣勢，限制了其大規模應用。

1.2 中國氫能產業鏈布局

為了推動氫能產業的發展，我國在氫能產業鏈的布局上可謂不遺余力。北京大興氫能示范區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這里已構建涵蓋氫能制、儲、運、加、用全產業鏈，落地氫能企業已達 228 家，形成了產業聚集效應。美錦氫能總部、國電投氫能等一批重點項目相繼建成投產，新增推廣燃料池汽車 626 輛，氫能重卡完成全國首距離測試，建立 7 條京津冀跨區域氫能運輸示范線，打通了北京氫能運輸 “出海” 通道。大興區氫能示范區已被評選為國家級 “綠色低碳示范園區”，形成了 “5 + 12 + N” 氫能企業培育發展體系，核心技術覆蓋氫能全產業鏈，共同推動氫能產業加速創新發展。

山西沁源則依托當地豐富的風光資源，積極打造綠氫基地。山西鵬飛集團與深圳赫美集團合作，投資 7 億元建設 120MW 光伏發電和年產 2000 噸綠氫項目，包括 120MW 光伏電站、水電解氫裝置、儲氫和氫氣充裝設施等。常源加氫綜合能源島項目是山西鵬飛集團在沁源的首個氫能項目，計劃建設 6 座綜合能源島，基本覆蓋區域內國省干線，目前能源島主體已完工。

預計 2025 年，區域內將投入 300 輛氫能重卡、30 輛氫能公交車，推動 “制儲輸用” 的氫能全鏈應用，助力實現能耗和碳排放 “雙控”。沁源縣還積極探索 “源網荷儲” 一體發展，以 120 萬千瓦的抽水蓄能電站項目為牽引，統籌推進 200 兆瓦獨立儲能、300 兆瓦光伏發電以及其他一系列大型能源項目的并網發電，為綠氫產業的發展提供穩定的能源支持。

盡管我國在氫能產業鏈布局上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水分解效率不足導致成本居高不下的問題仍然突出。以電解水制氫為例，其成本主要由電力成本、設備成本和運維成本等構成。由于目前電解水技術的效率有限，使得制氫過程中消耗的電力較多，從而推高了成本。設備成本方面，關鍵設備如電解槽的價格昂貴，且使用壽命有限，進一步增加了制氫成本。成本問題已成為制約我國氫能產業發展的核心痛點，若不能有效解決，將難以實現氫能的大規模商業化應用。

二、水分解的隱藏能量屏障：氧氣生成的 “分子戲法”

2.1 理論與現實的鴻溝

水分解作為制取清潔氫燃料的重要途徑，從理論層面來看，其過程簡潔而優雅。根據電化學理論計算，水分解只需要 1.23 伏特的電壓，就能將水分解為氫氣和氧氣，這個過程在理想狀態下，能量的轉化效率可以達到很高。然而，在實際的水分解過程中，情況卻復雜得多。現實中，水分解需要的電壓高達 1.5 - 1.6 伏，這比理論值高出了不少。

這種理論與現實之間的能量缺口，一直是困擾科學家們的難題，也是阻礙水分解技術大規模應用的關鍵因素。西北大學的研究團隊經過深入研究，終于揭開了這個能量缺口背后的神秘面紗。原來，水分解過程中，會發生兩個半反應，分別是產生氫氣的半反應和產生氧氣的半反應。其中，產生氧氣的半反應難度較大，需要所有的反應條件都精準匹配，這就導致它最終消耗的能量比理論計算的要多得多。

為什么產生氧氣的半反應會如此困難呢？研究發現，在這個半反應中，水分子需要克服一個 “翻轉” 障礙。電極表面帶有負電荷，而水分子中的氫原子帶正電，氧原子帶負電。由于電荷的吸引作用，水分子會自然地將帶正電的氫原子朝向電極表面，而此時，電子從水中的氧原子到電極活性部位的轉移就會被阻止。為了讓電子能夠順利轉移，水分子必須發生 “翻轉”，使氧原子指向電極表面，這樣氫原子就不會阻礙電子的轉移了。但這個 “翻轉” 過程需要消耗額外的能量，這就是為什么實際水分解需要更高電壓的原因之一。

2.2 關鍵發現：pH 值調控與分子動力學

為了深入探究水分解過程中氧氣生成的機制，西北大學的科學家們采用了一系列先進的實驗技術和理論計算方法。他們利用富含鐵的礦物赤鐵礦作為電極，這種電極材料在水分解反應中具有良好的電化學性能。同時，Geiger 的實驗室制造了一種水 PR SHG 技術，這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分析工具，能夠讓科學家們直接觀察電極表面上的水分子動力學過程，從而實時追蹤水分子在電極表面的行為變化。

通過實驗觀察和數據分析，科學家們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水分子的 “翻轉” 行為與水的 pH 值密切相關。在不同的 pH 值條件下，水分子 “翻轉” 的難易程度有著顯著的差異。當處于較高的 pH 值環境，也就是堿性環境時，水分子翻轉的阻力較小。這是因為在堿性溶液中，存在著大量的氫氧根離子，這些離子會與電極表面的電荷相互作用，改變電極表面的電場分布，從而使得水分子更容易克服 “翻轉” 障礙。在這種情況下，電子從氧原子轉移到電極上的過程更加高效，水分解產生氧氣的半反應也能更順利地進行，整個水分解反應的效率得到了顯著提高。

相反，在較低的 pH 值環境，即酸性環境中，水分子翻轉變得更加困難，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這是因為酸性溶液中大量的氫離子會與水分子競爭電極表面的吸附位點，使得水分子難以按照所需的方式排列，從而增加了 “翻轉” 的能量成本。這種情況下，水分解產生氧氣的半反應速率會顯著降低，整個水分解過程變得緩慢且低效，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現有催化劑在低 pH 條件下效率會驟降。

這一發現為優化水分解反應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通過合理調控反應體系的 pH 值，我們可以降低水分子 “翻轉” 的能量障礙，提高水分解的效率，從而降低清潔氫燃料的生產成本，為氫能的大規模應用奠定堅實的基礎。

三、突破路徑：從實驗室到產業升級

3.1 催化劑設計新思路

針對水分解過程中存在的能量屏障問題，科學家們在催化劑設計方面提出了全新的思路。傳統的催化劑在促進水分解反應時，往往存在效率低下的問題，無法有效降低水分子 “翻轉” 的能量障礙。而如今，研究人員通過對催化劑表面結構的深入研究，發現定制化的催化劑表面結構能夠極大地促進水分子的定向排列，從而顯著提高水分解的效率。

香港城市大學的研究團隊在這方面取得了重要突破。他們聚焦于金屬氧化物半導體釩酸鉍（BiVO4），這種材料對可見光及紫外光都有反應，被視為光電化學水分解過程中性能極高的光催化劑。然而，在實際應用中，低電壓下大量由光激發的電荷載流子無法被使用，導致能源流失，影響水分解的效能。研究團隊經過深入研究發現，“電子陷阱態” 及 “小極化子形成” 是導致電荷載流子傳輸不良的主要原因。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研究團隊嘗試對釩酸鉍進行磷摻雜。實驗結果令人驚喜，摻雜磷質后的 “釩酸鉍光陽極” 電荷遷移率較一般釩酸鉍增強了 2.8 倍。在 0.6V 的低壓供電下，電荷分離效率提升至 80%，較原有高出 1.43 倍，而在 1.0V 供電下效率更是高達 99%。此外，摻磷的釩酸鉍還降低了極化子跳躍的能量屏障，抑制了電子陷阱形成，從而改善了電荷載流子傳輸，在 0.6V 供電下展現出破紀錄的 “光子電流轉換效率”，達至 2.21%。

這一研究成果為低成本綠氫生產提供了新的可能。通過優化催化劑的結構和組成，能夠在較低的電壓下實現高效的水分解反應，大大降低了制氫成本。未來，隨著對催化劑設計研究的不斷深入，有望開發出更多高效、低成本的催化劑，推動電解水制氫技術的大規模應用。

3.2 光伏 + 氫能協同發展

除了在催化劑設計上尋求突破，光伏與氫能的協同發展也成為了降低水分解電壓需求、提高 “綠電→綠氫” 轉化效率的重要途徑。太陽能作為一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清潔能源，將其與氫能相結合，能夠實現能源的高效轉換和存儲。

山西鵬飛集團投資 7 億元建設的 120MW 光伏發電制氫項目便是一個成功的范例。該項目規劃建設 120MW 光伏發電裝置，合理匹配建設水電解制氫裝置，并建設儲氫和氫氣充裝裝置及相關的配套公用工程及輔助生產設施，擬定生產綠氫 2000 噸 / 年。通過光伏發電為電解水制氫提供電力，實現了可再生能源的直接利用，大大降低了制氫過程中的碳排放。同時，該項目的建設也為當地的能源結構調整和可持續發展做出了積極貢獻。

日本信州大學的研究團隊開發的二步水裂解系統同樣展示了光伏與氫能協同發展的潛力。在這個系統中，一種光催化劑從水中產生氫，另一種催化劑產生氧。研究團隊通過運行一個 1076 平方英尺（100 平方米）的反應堆三年，成功地證明了這一概念。在真實的陽光下，該系統的太陽能轉換效率較模擬光水平提高了約 1.5 倍，模擬標準陽光下的效率最多為 1%，而在自然陽光下的效率接近 5%。

這些案例表明，將可再生能源與優化后的催化劑相結合，能夠有效降低水分解的電壓需求，提高 “綠電→綠氫” 的轉化效率。未來，隨著光伏技術和氫能技術的不斷進步，以及兩者協同發展模式的不斷完善，有望實現 “綠電→綠氫” 轉化效率的進一步突破，推動氫能產業進入快速發展的新階段，為全球能源轉型提供強大的動力支持。

四、氫能未來：從實驗室到 “氫經濟”

4.1 技術迭代與成本下降

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PEM 電解槽去貴金屬化進程正在加速推進。上海電氣申請的制備 PEM 金屬雙極板防腐蝕復合涂層的方法和復合涂層專利，通過使用非貴金屬涂層，減少了貴金屬涂層的使用，為降低 PEM 電解槽成本提供了新的解決方案。荷蘭特溫特大學研究人員開發的用于 PEM 電解池電極的新型復合材料，由幾種地球豐富的元素組成，活性比單個化合物高出 680 倍，有望在無鉑等稀有貴金屬的情況下實現高效制氫 。這些技術突破，將有效降低 PEM 電解槽的成本，推動綠氫生產成本的下降。

光催化技術的進步也為綠氫成本降低帶來了希望。云南大學柳清菊教授團隊與英國倫敦大學學院唐軍旺教授團隊、華東師范大學黃榮教授團隊合作制備的新型光催化劑，分解水制氫量子效率高達 56%，為低成本綠氫生產開辟了新路徑。南開大學電子信息與光學工程學院教授羅景山課題組與英國劍橋大學、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團隊，通過開發制備以 [111] 為主要晶體取向的多晶 Cu2O 光電極，實現了光電催化制氫性能的突破 。這些研究成果表明，光催化技術在提高水分解效率、降低制氫成本方面具有巨大潛力。

隨著這些技術的不斷迭代和完善，綠氫成本有望從當前的 6 美元 /kg 降至 2 美元以下。屆時，綠氫將在成本上與灰氫展開有力競爭，為大規模應用奠定堅實基礎。國家氫燃料電池質檢中心等基礎設施的不斷完善，也將為技術的落地提供保障。該中心位于大興國際氫能示范區，總建筑面積 5.7 萬平方米，具備全鏈條一站式檢測能力，能為企業提供研發標定、功能驗證、性能測試等服務，加速技術從實驗室走向市場的進程。

4.2 氫能生態構建

北京冬奧會的氫能示范項目，為氫能在交通領域的應用樹立了典范。賽事期間，816 輛氫燃料電池汽車投入使用，其中包括豐田的第二代 MIRAI 和氫能版中巴車柯斯達，以及福田的歐輝氫燃料客車等。這些車輛搭載的氫燃料電池發動機，如億華通的產品，展現出了良好的性能，為賽事提供了綠色、高效的運輸服務。這不僅是氫能在重大國際賽事中的首次大規模應用，也標志著氫能在交通領域的可行性得到了充分驗證。

長治市的 “源網荷儲” 一體化項目，則展示了氫能在工業和能源領域的應用潛力。該項目將電源、電網、負荷和儲能形成協同工作系統，優化新能源供應和需求平衡。其中，襄垣縣 “源網荷儲” 一體化項目總投資 129.47 億元，太平金燁 110 千伏輸變電工程已并網穩定運行，實現了新能源就近消納和調峰調頻電力平衡，預計可使襄垣經開區綠電占比 50% 以上。這一項目的實施，推動了傳統能源企業向綜合能源供應轉變，為打造綠色能源可持續發展樣板做出了積極貢獻。

未來，“氫能 + 儲能” 的組合將成為重構能源格局的重要力量。氫能具有能量密度高、清潔無污染的特點，而儲能技術則能解決氫能生產和使用過程中的間歇性問題，兩者結合，可實現能源的穩定供應和高效利用。在 “雙碳” 目標的引領下，氫能將在能源結構中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助力全球能源向綠色、低碳轉型。我們應持續關注科技前沿，積極推動氫能技術的發展和應用，共同見證氫能時代的到來。

參考資料來源于：新京報 環球網 一點資訊 光明網等媒體的公開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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